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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的「滿洲國」,是溥儀從執政轉變為皇帝的一年。而台灣人「來去東北」的潮流,逐漸帶動了兩岸之間的交流,彼此的流行文化也漸漸地有了交集。

 

   《台灣人在滿洲國》中,有兩位最耀眼的人妻,在那個混亂的年代,她們的美麗、堅毅與勇氣,讓這段歷史在強硬中有了溫婉、戰火中有了柔情、悽苦中有了安慰。她們是林氏好與王香禪,恰巧都是娛樂界的翹楚。

 

      1930年代的女性會前往滿洲國,大都是隨著家族,沒有女人是隻身到寒冷的東北去的。但台灣知名聲樂家林氏好,卻是一個人帶著簡單的行囊以及他的好嗓音,到東北發展她的娛樂事業。給了林氏好提起勇氣獨自勇闖天涯的原因,是因為丈夫盧丙丁的失蹤,讓她再也無心在家鄉唱歌,收拾起破碎的心離開了台灣。

01.林氏好簽名照 (林章峰提供)

[林氏好簽名照 (林章峰提供)]

  

 

她的丈夫盧丙丁,除了是台灣工友總聯盟的主要幹部,更和蔣渭水一樣是台灣民眾黨的一員,專為爭取台灣人的平等參政權四處奔走,本來從事教職的他,為了低調,改走和他太太一樣的娛樂事業,到戲院做「辯士」,在當時的娛樂圈夫妻二人的名聲很高。但他知所以從事「辯士」這個看著電影說故事的行業,實際上是為了號召台灣人團結反日。張幸貞: 「辯士就像是今天的名嘴,比如說他們跟總督府申請說要放關於北極熊的影片,總督府聽到北極熊,覺得無傷大雅,而且還父教育意義,自然不疑有他的答應了。結果播映的時候辯士就開始說,在那個冰天雪地的地方,在那麼困難的環境當中,北極熊牠們會互相幫助,所以我們台灣人更要團結!就是會用這樣的方式暗諷當時的社會情景,在戲院駐守的日本警察就會跳出來制止辯士不得再講下去,下面的臺灣人就會開始起鬨說要看下去。」

    盧丙丁因此成為當時日本政府監視的首要對象。在蔣渭水逝後4年,剛好搭上日本人侵華戰爭的開始,他們趁勢掃蕩台灣的反殖民勢力,因為他們即將大舉侵略東亞,不能讓台灣的反日聲浪太過高昂。盧丙丁自然也在日本人剷除名單內,以痲瘋病為由,被送進樂聲療養院,從此消聲匿跡。「他因為曾經被毒打,所以皮膚上有一些傷痕,就有疑似痲瘋病的病徵,結果就被抓進樂生療養院,但經過診治以後,覺得這應該算是輕微的,不用待在院裡,所以日本人就開始跟他談條件,請他離開台灣,不准再回來。」張幸貞說。

 

林氏好身為盧丙丁的結髮妻子,她的好聲音不但沒被埋沒,反而被日商擁有的古倫比亞唱片公司簽下,請她到日本灌唱片,並允許她用母語(台語)唱出台灣風光。張幸真:「台灣人終於出了一位可以用自己的母語、唱自己的音樂,而且是可以用比較西方的唱腔來唱的歌手出現。」

 02.林氏好古倫比亞演唱會,她是日治時代第一位用母語(台語)唱歌的台灣人 (林章峰提供)

[林氏好古倫比亞演唱會,她是日治時代第一位用母語(台語)唱歌的台灣人 (林章峰提供)]

 

當年她所演唱的「咱台灣」紅遍台灣,後來甚至前往日本和滿洲國發展歌聲同樣傳遍東北。其實「咱台灣」的歌詞唱的雖是台灣景色,經過現代學者的研究其實是首有著抗日情懷的歌曲,但在那個年代,日本並不覺得這首歌有反抗意識,只覺得她唱出了殖民地的風光。在滿洲國,不論日本人跟台灣人,都是身在異鄉打拼的人,而林氏好的歌聲,撫慰了他們的鄉愁,帶給他們娛樂,與溫暖。

 

同樣踏上東北土地的女性,除了歷經喪夫之慟的林氏好,另一名則是為了支持丈夫的仕途,前往東北的台灣知名藝旦王香禪。她的丈夫正是《台灣人在滿洲國》的主角謝介石。

  

03.讓謝介石發光發熱的幕後推手-她的妻子大稻埕名藝旦王香禪,當年若不是她傾力支持,謝介石也不會前往中國,更不會有機會成為台灣人時現夢想的先驅。

[讓謝介石發光發熱的幕後推手-她的妻子大稻埕名藝旦王香禪,當年若不是她傾力支持,謝介石也不會前往中國,更不會有機會成為台灣人時現夢想的先驅。]

 

在台灣的唱片、電影都不發達的時代,藝旦間是台灣人最大的娛樂場所,男人們到這裡尋歡解悶,同時也是文人雅士彼此傳遞訊息的場所。藝旦的主要表演的內容有南北戲曲、京戲和歌仔戲,除此之外,藝旦還得會吟詩作曲,而大稻埕因為商業活動發達,也成了藝旦間的主要集中區。

 

王香禪身為當年台灣勸業共進會公認的三大名旦之一,在大稻埕紅極一時,不但能彈能唱,還會寫詩她將自己上一段失敗的婚姻經歷投入詩的創作並且發表在報紙上抒發心情,而這些詩正巧讓懷才不遇的謝介石看見,被王香禪筆下的情意所吸引的他,也透過報紙,發表安慰詩回應王香禪謝介石這個舉動,漸漸打動了王香禪的心兩人因此結識、成為夫妻

 

儘管當時謝介石還是個默默無名的窮書生,但王香禪身為名藝旦,見多識廣,閱人無數,看出謝介石的才氣與前途,支持丈夫勇闖天涯。1911年,王香禪便跟著謝介石去了中國,而謝介石也不負王香禪期待,到了東北果然大放異彩。

 

謝介石的孫子謝輝說:「我祖父之所以從政,和王香禪有很大的關係,王香禪在台灣的知名度,當時比我祖父要大得多的多,這是其一,其二,我祖父在從政期間,所有的資助都是出自王香禪的手,據說當時王香禪拿出了五斤的黃金,資助我祖父從政,因為王香禪也看出我祖父是個人才,將來必有大用,所以她拿出自己的積蓄。」

 

這位支持丈夫勇闖天涯的大稻埕藝旦王香禪,兩人牽手到了中國,首先落腳上海,沒想到竟在他鄉巧遇了在台灣的忘年之交-連橫。

 

連橫與王香禪在台灣就已相識,兩人被彼此的才氣所吸引,相知相惜,精神層面上的交流十分頻繁,連橫的「劍花室詩集」裡便收錄了一首七言絕句「滬上逢香禪女士」,來表達初逢王香禪的心情:

 

「淪落江南尚有詩,東風紅豆子離離,春申浦上還相見,腸斷天涯杜牧之。」

 

連橫將自己比喻為浪漫詩人代表杜牧,抒寫著對於初逢王香禪的驚喜,以及獲知她已成家的遺憾。由此可見連橫與王香禪深厚的情誼,從初識便已令人難忘。 而在王香禪停留上海的這段期間,兩人再續前緣,拜了連橫為師,請他精進自己的詩詞賦曲,兩人的師徒關係日漸深厚,而王香禪的丈夫謝介石,因此與連橫成了摯交。

 

1912年,謝介石受北洋政府所雇,前往吉林法政大學教書,夫妻倆便從上海移居東北,臨走前也邀請了連橫一同,因為東北是當時言論相對自由的地方。

連戰說: 「在吉林的時候,我祖父住在謝家一段時間,還寫了首詩,說客舍扶持如骨肉之距,意思是在客居那個時候,你們對我的扶持照顧,親如骨肉。這種交情應該是不錯的。」

 

後來連橫在《吉林新報》當記者,對袁世凱恢復帝制充滿批判的他,與謝介石站在主張恢復帝制「復辟派」的立場雖然呈對立的兩端但因為彼此的友誼,兩人互相尊重,儘管從史料上看不出連橫的政治立場,但兩家的關係並未因政治的紛亂所影響,依舊緊密。連橫的孫子連戰補述: 「《吉林新報》還有一個叫做《邊聲報》,你批評袁世凱、反革命等等的,除了日本人以外,沒有人來管你的,所以這個報不只賣到全中國,還銷到海外去的,所以我認為這是我祖父留在東北的最主要的原因。」

 

在台灣大稻埕紅極一時的藝旦王香禪,到了東北以後的生活鮮少被人描繪,但關於她的丈夫謝介石卻為人稱頌,聲名遠播。我們都知道有一句俗話,每個成功的男人,身後都有一個偉大的女人。從謝介石順遂的仕途中,我們可以看到他背後有個女人,用盡畢生的積蓄,放下自己的娛樂事業,將自己的下半輩子奉獻給她的夫君謝介石,讓5000多名台灣人,因著謝介石的成功,前仆後繼的到了滿洲國。如果說沒有王香禪當年的五斤黃金,也許《台灣人在滿洲國》這段歷史就會被改寫。

 

大家都說時勢造英雄,但這兩個女人面對時代的壓迫,所展現出的勇氣與付出,在英雄前也不惶多讓。一個用歌聲,撫慰了在天寒地凍的東北離鄉遊子的心;另一個用自己的人生,成就了台灣近代史上的傳奇人物。儘管是在女性主義尚未抬頭的時代,她們散發出的鋒芒依舊,為《台灣人在滿洲國》添加了更多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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